启檀啧了一声:“一个名字,有什么好计较的,麻烦。多少人磕头求我这么叫哩。”
兰徽道:“无名兄若执意如此,我就叫你小浪儿。”
启檀一撇嘴:“行吧,孤影贤弟,你看看前面,愚兄觉得,那边有人家。”
兰徽看了看远处屋顶和袅袅上升的白烟:“弟亦觉得是。”
启檀环起双臂:“要不要过去,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?”
兰徽犹豫,他和启檀尝试过打野味,一包弹丸都打光了,也没有猎到一只小鸟。一路走来,树上也没有发现野果。他还尝了两口野草,实在太难吃,咽不下去。
“会不会被人发现你我踪迹?”
启檀嗤道:“你我欲成大事,不要这么瞻前顾后。小心些便是。”
兰徽又道:“那我们怎么弄吃的?本侠士行走江湖,绝不做鸡鸣狗盗之事。”
启檀道:“谁让你偷了。”
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弄,书里但凡到这种情节,侠士尚未走到村口,便会听见细草沙沙,树枝摇晃,侠士向那声响处一扫,朗声道:“哪位朋友,请出来一见!”
四周先是一寂。而后,树后缓缓走出的,竟是一位倾城倾国的少女,羞涩地垂下眼帘:“侠士请随奴家来。”
启檀知道,事情不一定会跟书里写的一样,但一位侠士,不会被这样的事难倒。
“随机应变这四个字你该懂吧。到时候咱们找个窗户,你跳进去,我帮你把风。你能拿多少拿多少,然后给他们留块银子,写上你我名号便是。”
兰徽问:“为什么是我进?”
启檀惊讶:“怎么你连钻窗都不会?你竟一点轻功都不懂?”
兰徽咽咽唾沫,硬声道:“好,我进去。”
启檀一笑:“就这么定了。”
浪无名和孤影侠顺着田埂谨慎前行,房屋越来越近,前方的细草突然沙沙作响,灌木树叶摇晃。
启檀停步站定,视线向那声响处一扫,朗声道:“哪位朋友,请出来一见!”
一条黄狗蹿了出来。
兰徽脚下的地面飞移。
仿佛他真像书里的侠士那样,身负绝世轻功,正掠风踏云。
他喘着粗气,周遭一切都在颠簸,最清晰的是前方离他越来越远的浪无名。
兰徽双腿的速度其实已经快得不可思议了,只是与启檀相比长短差距太残酷,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浪无名的背影愈来愈远……
“哈、哈……呜、呜——”喘息声越来越重,不是他自己的,是狗的。
兰徽咬牙,闭眼,小腿肚感受到了寒意。
一块凸起的地面绊住了他的右脚,他大叫一声,飞了起来,重重趴落地面。
黄狗猝不及防,愣住了。
奔跑中的启檀也闻声回头。
兰徽眼前一黑,继而金星闪烁,双耳嗡嗡作响,但他的身体又迅速动起来。
愣完的黄狗正准备再扑,兰徽咬牙爬起身的动作和前面停步回身的启檀又让它产生了犹豫——
爬起来的这个会不会在捡石头?往这里看的那个是不是手里有棍子?
黄狗谨慎地后退一步,呜呜龇牙。
兰徽站起身,双腿打颤,麻木的右脚一阵刺痛,他倒吸一口冷气,盯着黄狗。
远处的启檀大吼一声:“蠢材,快接着跑!”
兰徽颤了一下。
黄狗也抖了一下。
启檀再吼:“跑!拿你的弹弓打它!”
黄狗听得懂“打”字,兰徽一摇晃,它警惕地一拱背,将尾巴放在两腿间,大声狂吠。
启檀一把抡起路边一根枯树杈,猛冲了过来:“孽畜,吃本侠一棍!”
黄狗厉吠一声,旁边的灌木丛突然一阵窸窣。
树荫里冒出一条人影:“喂,你们两个小贼是做什么的?”
兰徽、启檀和黄狗又都愣了。
和王,淳于旷。
张屏双眉皱起,盯着谢赋的眼睛:“谢大人为何会因和王而绘制楚朝县境图?”
谢赋淡淡道:“下官想挖掘一些旧事。”
张屏道:“什么事?”
谢赋在心里轻轻一笑:“大人可要将下官捆进公堂再审?”
张屏肃然:“我并未怀疑谢大人,但此或是破案关键,还请谢大人详细告知。”
谢赋不禁深深地看了看他:“张大人为何屡屡说相信下官?”
张屏道:“因为种种证据。”
谢赋叹了一口气:“下官多谢大人信任。下官是想证明楚朝和王淳于旷当日的王府在本县,而非九和县内。下官这么做,是顾虑到慈寿姥姥庙的将来。”
张屏紧紧盯着谢赋,谢赋又叹了口气。
“下官初到此县任上时,确实怀了一颗急进之心,力图政绩。铺张修那姥姥庙,又着力扶持商户,确实也见着利了。但下官清楚,那慈寿姥姥是个假仙……”
历朝历代,这种硬造的神庙都往往难久长。此时香火鼎盛,财源滚滚,换了一任官员,或哪里有人借装神弄鬼生事,朝廷下令整治民间乱拜神道,推倒金身,平了庙观都是眨眼的事。那时县里当要如何?
“于是下官就想着,不能只有一座慈寿山,多弄几处,没有这里有那里。”
挖出石棺的大碗村有太祖皇帝顺天命的传说,但涉及太祖皇帝,须被层层监管,若一丝一毫出错,都会招来灭顶大祸。不敢碰。
念勤乡,又是太祖皇帝圣明的典范,那里等于已从丰乐县提出,由礼部与京兆府共辖,县衙根本就管不到。
“下官那时也是搜来刮去,恰好有人提点,才想到了和王淳于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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