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楠笙的双眸蓦然睁大。
她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抹身影离开，看着那一束光打在琴架上浮动在空气中的尘埃，好半晌才微微垂下了眼睑。
“她人的事与我无关，我好像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。”
她笑了笑，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，“而且呢，我们是来听曲子的，只要她弹地好，别的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，难道不是吗？”
“你觉得她弹的好听？”
纪楠笙微微鼓了鼓腮帮，然后将自己的脸蛋凑到了他的面前，答非所问，“霍公子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？”
男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，眸色微微暗了暗。
“真话如何，假话又如何？”
“真话就是，”女孩认认真真地看着他，嗓音轻地不像话，“我听到了恋爱的味道。”
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，“那假话呢？”
纪楠笙暗自思索了好几秒，才抖了抖细长的睫毛，“假话就是……我现在有些饿了，所以听起来很一般。”
她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，跟他讨论这么沉重的事情，所以适时地控制了话题。。
毕竟跟上一辈有关。
季家当时和纪家关系匪浅，季晴栀的父亲下台没两年，纪家自然而然就收到了牵连，而至于她跟季晴栀，也仅仅只有几面之缘。
她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去季家，站在门口就听到优雅的钢琴声。
和她差不多身高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，穿着粉色的公主裙，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辫，小巧的指尖就像是在黑白琴键上跳舞，整个人好像就是为音乐而生。
只不过现在，倒是可惜了那双眼睛。
霍宏逸垂眸听着她近乎娇嗔的语气，倒是极其慢条斯理地摸了摸她的脑袋，笑道，“好，那我们就去吃饭。”
他抬了抬手，将身侧的女人揽了起来。
纪楠笙被他扣着腰肢出门，在路过休息室的时候，余光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，她下意识地驻足，结果就听见了女人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哭声。
“易居远，我算我求求你了，你放过我吧。”
她的呼吸瞬间都凝滞了。
很久很久之前，纪楠笙就听说过监狱里是最折磨人的地方，任是有再大的傲气也会被消磨地一干二净，可是听是一回事，现在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这个求字，她还是第一次听季晴栀说出来。
当初那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，却也会用如此不堪的语气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。
“怎么了？”
霍宏逸垂眸看着她，“难道是我刚才讲的故事让你动容了？”
纪楠笙抿了抿唇，指节微微蜷缩了些许，“不是。”
她笑了笑，那笑容不达眼底，“我只是在想，要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霍公子，会不会也在监狱里被折磨地面目全非，那样的话我可就真是太惨了。”
男人眼角眉梢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，扣着她的下巴在她唇瓣啄了啄，嗓音难得温柔。
“嗯，你要是很乖很听话的话，监狱这么折磨人的事儿，自然是不会落到你的头上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，她不能触碰他的底线。
他的底线是什么，是宋诗若？还是出轨？抑或是忤逆他的决定对他视而不见？纪楠笙不知道。
因为这个男人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。
之前没攀附上他的时候不会，现在更加也不会。
纪楠笙踩着高跟鞋出去的时候，女人哽咽压抑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继续，说的话好像是在道歉，又好像是在埋怨。
直到坐在餐厅里的时候，她脑海里都是那样不堪而折磨神经的哭声。
最后辗转到最近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，大到姐姐翻案的证据，小到刚才的哭声，总感觉有些压抑。
“你好像总是喜欢在跟我吃饭的时候发呆。”
对面的男人微微抬眸看着她，嗓音寡淡。
纪楠笙回神，这才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桌上的高脚杯，缓缓地放在唇边抿了一口，随口转移话题道，“之前霍公子说让我陪着去的宴会，我好像错过了。”
男人懒散地笑了一声，“没事，朋友的婚宴而已。”
纪楠笙将酒杯放下，思索了好几秒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，“不会是陆先生的婚礼吧？”
“嗯。”
霍宏逸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，黑沉的眸落在她的脸上，“去不去结果都一样。”
反正又不是他自己结婚。
说者无意听者有心，纪楠笙却是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别的意味，就好像是他在故意跟她置气。
她抿了抿唇，杏眸带着笑，“也是，毕竟池大小姐本来就应该是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大小姐，不管嫁给谁，地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。”
霍宏逸握着刀叉的手顿住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的脸上。
“你不也是吗？”
“可是不一样啊，”纪楠笙半托腮摇了摇头，“南阳市谁不知道陆先生抱得美人归，捧在手里怕掉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，多少女人羡慕着呢。”
而她呀，面前这个男人心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女人。
看不透啊看不透。
原本就郁结难抒的情绪莫名变得沉闷，纪楠笙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看着餐盘里面的鹅肝，手机微信的提示音突然就响了起来。
是慕凡。
她眉心不自觉地沉了沉，“我去躺洗手间，马上回来。”
霍宏逸放在桌沿的指节微微动了动，眸光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转角，不可避免地脑海里响起女人刚才意有所指的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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